5、爸爸走了。

“他走了。”

我看著母親，有些困惑地問她：“誰走了？”，而她只是沉默地起身回房，將自己反鎖在房內。

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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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個星期後才知道爸爸走了。我坐在客廳地板上，一邊聽歌一邊做功課，耳機傳來的是熟悉的音樂卻是永遠都不熟悉的歌詞。我偶爾抬頭看向母親的房間，過了很舊才明白母親說的他是誰。

走了。走了？是哪一種方式的走？離開人世永永遠遠地走？離開我們這個家而走？

深夜母親才從房裡走出來，她一手輕拍著我的背部，低下身子伏在我耳邊說：“不要和別人說，知道嗎？”

我只能用手捂住我的嘴巴讓淚水浸濕枕頭，任我顫抖的身子迴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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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離開後的三個月是家長日。

我坐在最後一排椅子上，耳邊有許多令我窒息的談笑聲，我看著握住裙角的雙手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人才散去。老師看著我，說：“你的父……”

我抬頭，看見母親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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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離開前的第四天。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從櫃子拿出紅酒再放入冰箱。當他從廚房走出來經過我的時候只是撓了撓我的頭，不發一語。母親坐在沙發，冷冷地看著他，在爸爸回房前對我說：“別想了，是要拿去給他朋友喝的呢。”

但是爸爸走的時候並沒有帶走那瓶紅酒。在爸爸離開的那天，她打開紅酒把紅酒倒入馬桶再沖走。那時候我以為，他們只是又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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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離開後的一個月，學校又傳來一封信了。

我將信小心翼翼地摺好後塞在練習簿里，而六六盯著我看後，轉過頭將手中的信折成紙飛機丟出窗外。我有點想扇她一巴掌，但我不能也不應該。她不知道爸爸離開了不是她的錯，她不知道我沒錢交雜費不是她的錯。

最後我還是把信從練習簿里抽出丟進溝渠里，對雜費的事隻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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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爸爸走後，我常在想：他爲什麽要走？

是不是他和母親終於鬧翻了？他不要他的孩子了？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他到底是有什麽苦衷才要離開我們？

我永遠都不知道答案，也永遠都不會有人告訴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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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離開後的七個月又八天，奶奶過世了。

母親掛斷姑姑的電話後便回房將自己反鎖在房內，她從房裡出來的時候是深夜。我起身和她面對面，問：“我們什麽時候要去奶奶那裡？”

“等·你·死·的·時·候。”

黑暗中，我感覺到母親緊緊地看著我將每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

“他·們·和·我·們·沒·有·關·繫·了·死·了·也·沒·關·係·因·為·包·括·他·在·內·他·們·都·死·了·這·是·他·們·的·報·應。”

母親那樣說，卻禁止我將爸爸離開的事告訴哥哥，每當哥哥打來問起爸爸時，她都像爸爸還在的時候那樣用埋怨的語氣說：“不就是老樣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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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過世後的一個星期姑姑到訪我們家。

我被鎖在房內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但只聽見姑姑逐漸沙啞變小的聲音，沒有母親的聲音。我想像母親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姑姑，又或者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不管姑姑。過了一段時間我再也沒有聽到姑姑的聲音，我猜想姑姑應該離開了便睡了過去，直到被房外的聲音吵醒。

我起身伏在房門，聽見木板被釘在房門的聲音，聽見釘子陷入房門的聲音。我驚恐地看向同樣被封起來的窗口，只能像那一晚，捂著自己的嘴無法控制地顫抖。

之後大概是過了兩個星期吧，我靠透過窗口縫透進來的光點辨識。不過似乎有點不准確，因為隔壁阿九嫂，總喜歡不定時地開燈關燈。在那兩給星期，我靠母親預先收在衣櫥內的水充飢，她大概是設計好了的吧？

我無法深入思考，只是一次次因疲憊陷入深深的黑暗。

聽見房門的木板被拆下來的聲音的時候，我原想要在房門打開時衝過去質問母親爲什麽要這麼做，但許久沒進食導致我渾身無力。

房門打開後，母親走向我冷冷地打量著我，見我沒什麽大礙便將我扶起靠在床頭，把食物硬塞進我嘴裡。我的胃像被一隻手緊緊抓著，才吃兩三口便將剛吃下的那兩三口的食物喝著胃液和膽汁吐出來，暈了過去。

當我睜開眼時只看見一片白色，而之後的那段日子我再也沒有看見母親。我沒有主動問人任何問題，也沒有人主動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他們只是站在床邊重複性地問我同一個問題：今天感覺如何？

我會這樣回答他們：像被人從大海撈起。然後隨著他們安排好的一天度過每一天。

出院的那天姑姑來接我。她用同情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後便將我緊緊抱住，伏在我耳邊輕聲說：“以後你就和我住，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去奶奶家的途中我問她：“媽媽呢？”她有些訝異地轉過頭看著我，長著嘴想說什麽卻又硬生生地將答案吞回肚內轉頭繼續開車。到奶奶家後我又問她同樣一個問題，而她卻可以忽視我的問題，笑著將我推進屋內告訴我哪一間是我以後的房間。

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問她同一個問題，此外和她再無任何語言上的溝通。在她快受不了時，我問：“哥哥呢？”

她愣愣地看著我，最後哭著起身拿起電話撥給誰，對著話筒大吼。

“你快過來！把她給我帶走！她跟她爸爸一樣生來都是折磨人的！跟她媽媽一樣都是來討債的！這是她爸爸造的孽爲什麽要我來替他換！爲什麽！你快過來把她帶走！我不要再看見她了！”

在姑姑崩潰地哭倒在地時，我問她：“媽媽呢？”

她看著我，起身狠狠地抓住我的肩膀。

“你想知道你媽媽在哪裡是不是？我告訴你，她死了！她把你爸殺了你知不知道？！你哥哥也被她那個瘋子殺了！她殺了她的親生兒子！後來她自己也自殺了！你還想知道什麽？爲什麽你沒事？爲什麽你沒被那個殺了自己孩子的瘋女人殺死？因為你跟她都是害人精！她要把你留下來繼續折磨我們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這不是我的錯。

我那樣想，卻什麽也無法說出口，只能靜靜地看著姑姑對我大聲吼著直到她承受不住後暈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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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離開後的一年又十一個月個月二十天，哥哥離開後的一年又四個月三天，母親離開後的一年又三個月十二天。

護士小姐站在床邊，問我：“今天感覺如何呢？”

我說：“像被人從大海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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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IU的between the lips愉快地寫下最後一句話w
我到底在寫什麽鬼啊_(:4」∠)_
原本是想要用對比的方式寫寫爸爸離開後會怎樣結果我的對比修辭果然學得很糟糕啊(〃ノ ω ノ)【。
不過給老媽知道的話，她大概會追殺我並且開始猜疑我的精神世界吧？

學校假期要結束了真傷心_(:з」∠)_